时间: 2024-09-22 22:04:28 | 作者: 产品中心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有一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没能预见到两千多年后的世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触彼此,世界在拆除自己身上的围栏,让所有国家踏入同一条河流,进入同一个大厅。
今天的上海外滩,拥有优美弧线小时不夜的陆家嘴金融城,自从19世纪开埠以来,这里就是中国通往世界的重要窗口,有着“万国建筑博览”美誉的壮观建筑群落作为沉默的历史见证者,看它兴起低落又至复兴,2020年上海国际航运中心排名首次跻身世界前三,2021年象征开放合作的北外滩国际航运论坛在此举办。同是港口之城,总存在着相似气质,远在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之花”哥德堡港终年不冻,每年四百多条航线导引全球各地商船进出,汇入大西洋,远流世界,也衔接着崛起的现代上海外滩。
和外滩风格各异的建筑相似的是,哥德堡也拥有来自许多国家的经典建筑,那是大航海时代留下的痕迹。而外滩这些建筑群,大部分是在短短十年时间集中崛起,不难想象百年前那遍地建造、拔地而起的繁盛场景。每当海关大钟整点响起时,遥远的江潮在低低呼应,从唐代波斯商船、明代郑和船队流经此江面,到百年前西方各国商船往来外滩码头,也许外滩的命运历史早已给出了暗示,它终将以开放、多元、精致、内敛的面貌成就身后那座“远东第一大都市”。
外滩的这些建筑群是会说话的,建筑艺术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语言,一种在整个世界都通用的语言。在19世纪中叶以前,这里还只是一片滩涂阡道,它拥有了自己的英文名字,“The Bund”,意为“江边堤岸上的小道”。正是在这条小道上,20世纪初开始的不到20年间,大量外国洋行进驻,营建风格各异的高楼大厦,哥特式、洛可可、古希腊式、巴洛克式、折衷主义、Art Deco等等建筑语言在这里汇聚,这些风格本身在欧洲就有着千丝万缕的承继关系,当它们一起出现在东方的外滩时,反而默契地达成格调统一、轮廓协调的建筑群落。
或许,当年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建筑设计师们,把他们对新世纪的梦想寄托在了这些建筑身上,他们不满足于外滩只出现单一的建筑风格,甚至不满足于在一栋建筑身上只拥有一种建筑语言,复古怀旧的19世纪已然过去,在东方这片土地上,他们能够畅想如何容纳两种文明的语言去创新已有的建筑艺术,两种文明在这里碰撞刺激,而首先,正是在这些建筑设计师身上形成了灵感。
徘徊于外滩南北,这些建筑被精心存下来,完整讲述着自己身上的故事。大多数游客第一次来外滩首先是被海关钟楼所吸引,的确,它象征着当时的外滩高度,也象征着东方的新气象,哥特式的钟楼搭配希腊神庙式的正立面,可以明显感受到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探索,那个海关大钟,与英国伦敦威斯敏斯特广场国会大厦上的大本钟是来自同一个工厂制造。1928年1月1日零时,它敲响了第一声,浓浓夜色被钟声划破,送至天际,从此,钟声伴随着这座城市的崛起和大众的生活日常,融为一体。
而更有故事的,却是最南端那个外滩气象信号台,这是一座“阿塔努”式的圆柱形建筑,来自西班牙设计师阿塔努设计于1907年,这种样式的信号台全世界只有两座,另一座在挪威港口。这座信号台安装有风向仪和风旗、风球,曾经每天向黄浦江上行驶的各国船只提供气象报告五次,如今它作为一个重要的港口见证者,化身历史陈列室和咖啡馆供游客观览。在阴雨天气,如果踏着螺旋形的铁梯登上信号台,潮湿的水汽与江风,或许会带领自己遥想百年前的某些历史瞬间。
和平饭店,是另一个传奇之地,这座由英籍犹太人维克多·沙逊于1929年建成的大楼,是上海近代建筑史上第一幢突破10层的现代派建筑。建成之后,迅速成为中外名流的汇聚之地,在它包括中式、美式、英式、法式等九国风格的套房里,曾接待过喜剧大师卓别林、诗人泰戈尔、马歇尔上将等名人,在30年代曾有过住在这里“如同身处世界中心”的美誉。维克多·沙逊对东方文化的迷恋也在此地得到显现,位于八层的龙凤厅是一座富有中国传统宫殿艺术特色的建筑,九对金色龙凤的浮雕盘踞屋顶。
和平饭店能成为传奇,不单单是它内部奢华的建筑装饰艺术,更是它具有连接过往记忆与未来生活的象征能力,它24小时对外开放,步入其中宛如走进一座时光博物馆,听一听老年爵士乐队的演出,让他们的音乐带你穿梭回上海的旧时光,你也可以去里面的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这里邀请全世界各地艺术家来此创作交流,想象未来的世界生活方式。作家陈丹燕在《成为和平饭店》里如此描述:“以一种大饭店开放的,单纯的,见多识广的方式,勾连与证明一个个沧海桑田的旧时代,这是任何一座单纯的纪念碑都无法比肩的丰富与真切。”
开放与包容最初是面对新世界的直接反映,最终沉淀为一座城市的气度,也为自身带来创新的活力和动力。大部分游客仅仅看到了外滩建筑群里属于英国、德国、俄国的建筑,却未必发现来自中国本土的介入尝试。位于外滩这条中山东一路7号和9号所在的两幢大楼,外观依然是西式的新古典主义风格,但它们分别是晚清洋务派领袖盛宣怀创办的电报局大楼和李鸿章筹建的轮船招商局大楼,在当年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背景下,中国对外部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尝试创办各类现代企业。
积弱难返,唯有前行,这两个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现代企业,跻身于外滩“万国建筑”,更像是一种宣告,这里可以海纳百川,也可以吐故纳新,革新自我,拥抱世界。大约30年后,相距百米之处崛起了另一座属于中国企业的大楼,中国银行大楼,这一次,建筑风格首次由中国建筑师参与确立,17层摩天大楼之顶,覆盖着中国传统的蓝色琉璃瓦,巨型斗拱装饰着屋檐,其余栏杆窗户细节也都采用了传统图案形式。这些变化,都在暗示着历史的转折又一次来临,属于本土的金融业终于觉醒崛起,与全球金融业交接共荣。
高低错落的建筑群,为外滩描绘了优美的城市天际线,在对岸的陆家嘴国际金融中心还未建立以前,外滩的跃动曲线是这座城市最雄伟的乐章,巨石搭建起的是一座现代摩登都市的高度,也是它精致内涵的未来气象。
历史余音还在回响。轮船招商局在外滩成立之后,打破了原本由旗昌、太古、怡和三家英美洋行瓜分长江内河航运的垄断局面,不出几年,招商局并购旗昌,成为中国近代工商业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招商局打破了外轮垄断中国航运业的历史,成为中国水域上最重要的一家航运公司。在第一个“黄金十年”之后,招商局不仅拥有了长江和沿海航运的大部分市场,还在菲律宾、泰国设立分局,拓展了南洋运输业务,同时远航英国、日本、新加坡、夏威夷和美国本土。
回望这段历史,无疑可以看见以全球大流动为标志的20世纪,近代中国没有错失这场机遇,全球化刚刚掀起了浪潮,身处其中的开拓者或许隐隐觉察出,世界已没有孤岛。而历史再度证明,当浪潮袭来时,商船贸易总是行驶在时代前沿,为时代探路。
2020年夏天,上海博物馆举办了一个“黑石号沉船出水珍品展”。公元九世纪,一艘满载着唐代陶瓷器、金银器、铜镜等20余吨货物的波斯商船从扬州港出发,经过黄浦江外海域,途经印度尼西亚海域时遭受风暴袭击不幸触礁沉底,一千多年来,它像一颗“时间胶囊”完好保存着唐代与中亚帝国贸易往来的盛景,直到1998年沉船被发现打捞,重新面世的无数瓷器文物中,能够正常的看到许多唐诗纹饰,也能够正常的看到来自欧洲家族定制的款式。借助贸易往来,文明的交流在一千多年前已如此频繁。
海上丝绸之路,曾经漂流着无数像“黑石号”这样的大商船,而另一艘名字也如此流传至今。在今天的瑞典哥德堡港口,许多人会看见一艘著名贸易帆船“哥德堡号”复制船,40余米长的三桅大船,张开三面巨帆时巍峨迎风,它曾见证了中国与瑞典之间几百年前的文明贸易史。2006年,这艘瑞典“哥德堡号”仿古帆船从哥德堡港口出发,前往中国,最终停留在上海北外滩,举办了两个月之久的航海文化节以及丝绸之路文化展。
“哥德堡号”的原型来自18世纪左右中国与瑞典之间往来的贸易商船,其中第一艘意外沉没而保留了当时大量的贸易物证。1745年1月,“哥德堡1号”从中国启程回国,船上装载着大约700吨的中国物品,包括茶叶、瓷器、丝绸。8个月后,“哥德堡1号”航行回到离哥德堡港大约900米的海面时,突然船头触礁沉没,从沉船上捞起了30吨茶叶、80匹丝绸和大量瓷器,在市场上拍卖后竟然还能够获利。后来,瑞典的东印度公司又建造了“哥德堡2号”继续开展至中国的贸易。复制的“哥德堡号”到访中国期间,瑞典国王还将从沉船中打捞出水的乾隆时期完整的青花斗鸡图盘赠送给中国,作为文明互信交流的见证。
许多中国人,也是在那次航海文化节上,第一次了解到维京人的文化,这个生活在一千多年前北欧的族群,始终在旅行冒险之路上,他们都以为自己就是北欧诸神的后代,生命的意义是沿着祖先和众神的足迹去探索世界,因而他们也自然认为死亡不过是去另一个世界旅行。他们是一个喜欢听故事和诗歌的民族,并用这样的形式来记录历史,至今他们的故事和艺术依然浸润在北欧社会的方方面面之中。
生于海洋城市,又热爱远行,显然维京人十分熟悉造船技术,他们是很好的水手和船匠,相比较其他邻国的船去不了远海,设计较为笨重,维京人的船分量轻,船身狭窄,充分的利用橡木和松木的不同特性来打造,可以在欧洲所有河流中航行。他们向东向西寻找自己的贸易路线,有历史资料记录,公元860年,他们沿着伏尔加河来到了俄罗斯,同当地的斯拉夫人作交易,从诺夫格罗德南下,沿河来到波尔加,换取蜂蜜和毛皮,再顺着伏尔加河进入里海,换乘骆驼,一直来到巴格达交易丝绸和香料。还有一条贸易路线是沿着第聂伯河到达基辅,进黑海,到达盛产葡萄酒、丝绸和伊斯坦布尔,出售精美的珠宝首饰。
伊斯坦布尔也是古代中国陆上“丝绸之路”的终点,不知当年到达伊斯坦布尔的维京商人,是否也曾和来自中国的商人相遇有所交流?就让这个想象交给历史,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的哥德堡和外滩,有着更紧密的交流合作,在2018年的中国物博会上,哥德堡港务局向媒体表示,哥德堡港正积极回应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升级新建港口设施,合作的中国航运企业中,许多总部正落户于上海北外滩区域,那里也同时吸引着许多北欧名企进驻。
站在沃尔沃上海总部的窗前向北外滩望去,来访者会隐隐约约看见一块纪念牌,而那正是“哥德堡号”到访的落脚点。将近三百年后,瑞典引以为傲的商业文化再次与上海外滩融合,互相确证彼此的性情和精神。
历史在外滩悄然完成了一个循环,如一艘船环球漂流,循环漂流了一千余年,从追随者变成了主动者,正如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的一句诗:
“我见过世界的意志航行 / 它们走着同一航线——唯一的船队 / ‘我们早已解散。不再是追随者。’白色的帆这样说。”
不再是追随者,这大约是港口城市或早或迟都会意识到的使命,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开放包容,创意活力,这也代表着,无论是瑞典人还是上海人,前往彼此的城市,都不会感到特别的陌生,海洋基因里的开拓创新精神,拉进了彼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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